(2)社会资源。实际上,穷人在其所在社区拥有比较丰富的社会资源。我们以1949年美国学者威廉.施坚雅(G. William Skinner)在中国成都东南25公里的集市高店子所做的三个月的实地调查作为引证。施坚雅发现小农朋友在集市交易之余,都会在茶馆里聊天消磨一段时间:"他在茶馆内与远处村庄的小农朋友社交往来,……上集市的人很少不在一两个茶馆内消磨至少一个钟头。在好客和联谊的礼俗下,任何进门的村民,都可以立即成为座上客。在茶馆里消磨的一个钟头,无可避免地扩大了个人的交际圈子,也加深了他对这共同体社会其他部分的认识。" (见施坚雅1964年在Journal of Asian Studies发表的论文《中国农村的市场和社会结构》,Marketing and Social Structure in Rural China)施坚雅经过计算,当地一个普通小农在50岁时,可能已经赶集3000多次,与集市共同体的每一户男子至少在同一街道碰面1000次。他的描述,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典型的中国农村社会:这是一个熟人社会,至少是半熟人社会。在这个社会里面,蕴藏着很多资源:共有的社区信息、千丝万缕的关系(人情亲情友情,地缘血缘人缘等)、共同的价值观(对一件物品的近似相同的估价,爱面子,家族、亲朋好友的连带责任、共同的习惯、共有的文化传统与文化价值等)、生产交易以及各类交换等社会联系等,这是一个社会资源非常丰富的社会。而这样一个信息充分的环境,对于农户生产、交换、信贷和赖帐实施,有着极大的影响。它可以克服匿名市场的许多不足。比如,让工商信贷头疼的贷前调查、贷中执行、贷后催还等机制,在这里似乎都存在。可见,在社区内部,穷人有丰富的社会资源。但正是这种很强的社区性,导致穷人的社会资源被制度性地漠视甚至打压。由于一旦离开这个社区,这类资源可能没有任何市场价值,所以市场机制通常漠视穷人的社会资源。而政府出于社会控制成本的考虑,通常认为是穷人的社区组织与社区文化是"封建的"、"没落的",甚至是"反动的"(比如宗族、合会组织常被认为是"封建的"和"没落的",而"会、道、门"则通常被冠以"反动"的帽子),经常是不利于政令推行的,因而通常采取挤压甚至制度性地破坏的方法,使得穷人的社会组织和社会联系往往被制度性地撕扯得支离破碎。
走出"穷人恒穷"的陷阱,靠市场调节是不可能实现的。必须有一套"抽肥补瘦",以不平等来治不平等的公共政策。经济学讲边际效用递减的普遍规律,但往往忽视穷人和富人边际效用迥异的普遍规律。增加1个单位的消费,对于一个沿门托钵的乞丐,和一个亿万富翁而言,带来的边际效用可能有千百倍之差。或者说,为了给富人增加1个单位的满足程度,可能要花费千百倍的资金,而穷人可能只需要一个单位的消费就够了。从社会福利的角度考虑,社会收入分配理应偏向于穷人,而不是富人。如福利经济学创始人庇古1928年提出的收入均等政策:假设每个人都从公共产品的消费中受益,获得正效用。同时又为公共产品提供资金承担税收,而招致负效用。"则对每个人而言,当公共物品的边际效用等于赋税的边际效用时,这时公共物品的供应便是有效的……解决税负问题应当以个人的支付能力为基础,不平等应当以不平等的方式来对待"(C. O. 布朗和P. M. 杰克逊《公共部门经济学》,51页)。作者: 伤心小箭 时间: 2011-11-5 09:12
按照庇古原理,增加社会总福利的方法之一,就是将钱从富人手中向穷人手中转移。因为即使社会总收入没有增加,社会总福利也会大大增加。只有全社会成员收入均等了,单位消费对于社会全体成员效应相等了,这种财富的转移才没有意义。实际上,早在19世纪,约翰?穆勒就阐述了公平分配的意义:"不要象现在这样只一味强调增加生产,而应把注意力放在改进分配和提高劳动报酬这样两件迫切需要做的事情上。总产量达到一定水平后,立法者和慈善家就无需再那么关心绝对产量的增加与否,此时最为重要的事情是,分享总产量的人数相对来说应该有所增加……(这)取决于我们对人数最多的阶级即体力劳动者阶级的看法和该阶级本身的生活习惯"(约翰?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及其在社会哲学上的若干应用》,324页)。